眷鸟 7
写完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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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义建把单车低价转手,换了辆二手电单车。
天黑下来的时候,他就带着金在奂去吹吹温热海风,可惜的是因为市容改造,许多好味的移动摊贩都再寻不到踪迹,于是兜风就只是兜风。
金在奂怕姜义建觉得热,是从不环着他腰的,直到姜义建往后探到他的腰背,往自己的方向紧了紧手臂。
“惊(怕)你跌落下去”
金在奂虽然还是没上手,但身体往前倾了些,好让姜义建能感受到他的小腹和胸膛。
没有目的地的旅程最是吸引人,因为这样便可无忧无虑,眼前仅有路灯海景与厚实的肩膀。
姜义建的肩膀真的很宽,光是看着就让人想要依靠。
看到后视镜里的金在奂又在发呆,姜义建鸣了鸣笛,金在奂俯到他头侧:“要回去吗?”
姜义建把车停到一处可下到岸边的地方:“下去看看。”
头盔被拎在姜义建手里,金在奂的左手也被他拉住。
越靠近海边,视野中的光就越少,渐渐地金在奂眼前只剩涌动的漆黑海岸,这时姜义建也终于停下脚步。
“港岛主岛旁有一个非常小的岛屿,几年前我跟着家姐去过那边”
“家姐同她驻扎在此的同学聊天,我便在旁边翻看那岛的岛志”
“岛志上记录的东西非常繁杂,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些数字”
“港岛回归之前,每年都会有无数大陆客游来港岛,许多中途体力不济的便会溺水,被潮汐推到那座岛的岸边”
“有一年,海上飘来的尸体竟有两百多具”
金在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“你姐姐应该很喜欢她的那个同学”。
姜义建觉得金在奂真的很聪明:“你又知道啦”
那本岛志里的确夹着一张合照。
“我觉得你姐姐应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”
姜义建脸上还是笑嘻嘻的,手上却将金在奂的手扣得越来越紧了。
金在奂扭头看他:“回去吃饭吧”
“但是今天不做荤的了”
想想被海水泡涨的尸体,咦...
*
姜义建的表妹在出国之前来他们住的公租屋里吃过好几顿饭,女孩几乎一点点辣都试不得,却钟爱金在奂拿手的那道湘味小炒肉。
客厅的抽纸往往一顿饭下来就被抽空,姜义建起身拿纸的时候,金在奂就起身去冰箱里拿果汁饮料。
女孩儿呼哧呼哧地像要喘不上气,眼角挂着碎泪,筷子却停不下来。
“你别吃了,一阵(一会儿)辣晕过去我没法跟姑姑解释”
姜义建总是十足的兄长口吻,却没一次能把表妹劝下饭桌的。
对了,他们买了一个真正的饭桌,四四方方,和金在奂家里那个很像。
女孩离港那天二人都没去送别,金在奂百无聊赖打开ins才看到她在起飞前发了一则照片。
白瓷盘子里青红相衬,褐色的肉片铺陈其中,配字是:下次返港也一定要吃到你!
金在奂的泪水汇快要聚到下巴的时候,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哭了。
手机被放到一边,替代它被攥在手里的是纸巾。
姜义建今天去上班了,所以这么小的客厅都显得空荡,他们的房间都很整洁,尤其是金在奂的,他的行李好像从来没被全部拿出来过,提起箱子马上就可以去任何地方。
可是现在他却想把里面的衣物都拿出来,挂在衣橱里姜义建的衣服旁边,好似这样就有借口在离开时不小心拿走那人的一件。
“食过饭未?”
姜义建的短讯送至,金在奂回他一个“饱到爆。”
“肥饺!”,姜义建又给他乱起外号,金在奂不想理他。
“乖乖等我返来”
金在奂刚要打出一个“哦”,又有新信息进来了。
是银行那边的汇款到账通知,他户头进一笔钱,那些个零让他来回数了好几遍——
一千多万。
一千二百一十万。
1210, 吗?
姜义建好像提起过,他生日在冬天。
*
“回来怎么不打招呼,搞得我今天都没买菜”
妇人连弯腰去翻冰箱下层的动作都不方便,但金在奂也没上前帮手,他把SIM卡拆下,放了张刚买的进去,等待开机的十几秒里看了会儿他妈在厨房忙活的背影。
“我辞完工,刚好房租又到期,就回来咯”
妇人开了灶火,撑着腰等锅烧热:“那不用再过去了吧”
金在奂回她:“是啊”
他手里动作不停,把在国内用不了的那几个软件都删除了。
“妈,罗定鱼腐是不是一年四季都有卖的?”
“是啊,你想吃啊?”
“不是,随便问问”
*
姜义建是在金在奂离开的第二天搬出那间屋子的,他空着手下楼时,他家司机开着车刚好到楼下,回到半山别墅,他父母正坐在餐桌前吃晚餐,一切平静地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。
姜义建上楼洗完澡换上衣橱里的新衣服,他这几个月长高长壮了一些,但衣服尺码竟然一点也不小,这让他意识到什么也没有被改变,他的生活轨迹一直都在控制之中。
他妈妈替他盛了开胃沙拉放到他面前:“暑假也要结束了,新学期有没有什么规划?”
姜义建点头:“我想出去留学,见见外面的世界”
他妈妈表情欣慰地看向他父亲,然后又慈爱望向他:“好啊,新环境里应该会有很多新鲜有趣的事物”
“妈咪即刻替你安排”
姜义建拿起餐叉前笑着回望她:“嗯”。
*
姜娇娇是姜义建最疼爱的孙女,她小时候长得胖,甚至被不懂事的小同学起外号叫肥娇,因为这件事,她好几次在被父母带去爷爷家时都表现得闷闷不乐,但她爷爷好像没法和她感同身受,还觉得她这个丑名挺好的,气的她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大搭理他爷爷。
想想他爷爷那些幼稚,姜娇娇的眼泪又从红肿的眼睛里流了出来。
她的样子搞得客厅里其他同辈长辈都挺尴尬的,好像姜义建去世这件事只有她最伤心,还好律师来得够快,人手一份的遗嘱适时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。
姜娇娇看着自己那份也缓下了眼泪,份额是不少的,当得起她是祖父最疼爱的这个名头,但是那间位置说不上好的房产是怎么回事?
她找律师拿到了钥匙,自己驱车去了那里,爬楼就够人气喘吁吁了,一开房门里面还有股尘封味道扑鼻而来。
姜娇娇借着手机灯光找到了灯的开关,打开一看,这间屋子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。
客厅除了沙发餐桌,就是电视柜上那台可称得上是古董的电视机。
厨房也小得不行,但冰箱竟然还是在运行着的。
姜娇娇想象了一下里面可能会出现的惊悚物件,却还是壮着胆子打开了它。
没有碎尸块,没有爬满的蟑螂,只有一包一包干瘪已久的、辨不出形状的东西,她拿出一包闻了闻,像是豆制品,又有点鱼腥。
她关上冰箱拍了拍手掌,又去两间卧室里走了一圈,如果不是灰尘攒积,这家里其实很像电视剧里演的几十年前。
姜娇娇一无所获,只好关灯锁上房门。
她开车回公寓时打开了广播,新闻说内地最近有个新闻引起了讨论——
一位家住黑龙江的老人突然被告知要继承一笔巨额财产,一开始她和家人以为这是诈骗于是去警局报了警,但警方查证后却告诉她这并非骗局,这遗产就来自于她同父异母的弟弟,老人的子女打听了好久,才知道他们有个生活在广东的舅舅,他一生没有结婚,也没有子女。
姜娇娇叹了一句“天下之大无奇不有”,然后转了广播频率。
音乐广播今天的夜间节目是怀旧主题,DJ介绍完这支几十年前最具影响力的本土摇滚乐队,便开始放起他们的经典歌曲。
夜风依旧温热,敞篷跑车里,歌声飘散地很快。
“一双眷鸟没落浮云”
“今天世界若下沉”
“星火碎散着都不会再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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